【GGAD】重返少年时（14）
14.
格林德沃一时间愣在了那里。
他瞪大着眼睛呆呆地与邓布利多对视，面前这位向来洞穿世事、游走在正义之巅的老巫师收起了以往锐利的目光，蜕回了光环底下平凡的老态龙钟之人。那凹陷的眼窝和眼袋上深深浅浅的皱纹里，每一寸皮肤都溢出了浓郁的苍凉感。
但格林德沃觉得更加窒息了，仿佛有来自地狱的恶魔之手抓住了他的喉咙，锋利的爪子割开了细嫩柔软的皮肤，有鲜血从他的心脏渗出。邓布利多刚才的那声称呼冰冷且疏远，像是行至世界尽头的征途者回过头来，遥望自己多年以前角逐场上生死相搏的仇敌。
邓布利多这一刻不是在看他，而是在穿越遥远的时光看生灵涂炭鲜血淋漓中屹立的黑巫师，尽管格林德沃觉得邓布利多表现得更像那一个手下败将。
他们绝对不仅仅是敌人那么简单。格林德沃恍然发现，邓布利多的态度俨然是在把他当一位无话不谈的老友，却又会在某个时刻突然从沉湎中跳出来，隔着人山人海茕茕岁月站成两岸。
“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，邓布利多？”格林德沃眯着眼睛冰冷地问道，他的半边脸沉在阴翳之中，几乎与百年前那个光明与黑暗共同缔造的少年别无二致。
邓布利多没有表现出惊讶，他们总是能心有灵犀地猜到对方的心思，从过去到现在。“我们曾经在戈德里克山谷相识。”他平静而又沉着地说着，像是在事不关己地叙述别人的故事，“那时候的你就是现在这么大，才华横溢、愤世嫉俗。”
“我们一拍即合，交换了很多重建世界格局的构想，你妄图推翻保密法统治麻瓜世界。”
格林德沃不可思议地抬起头，看见自己在邓布利多深邃的眼里无处可遁。
“盖勒特，不用惊讶你会向我透露这些。那时候的我也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年轻人，而且是你想拉入伙的最佳人选。”邓布利多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，“那时候我太狂傲也太愚蠢了，不知道自己珍爱的究竟是什么。”
他满篇自责之词，但格林德沃却好像听见了对自己的声声控诉——那些毫无感情的语调宛若毛糙的刀片刮过他的心脏，每一个字都带起了斑驳不堪的血迹。他终于意识到，邓布利多是怨恨过他的，就像怨恨他自己那样难以释怀。而这些竭斯底里的控诉最后在漫漫长路中烟消云散，化为他对自身罪孽深重的悔恨。
格林德沃很想抓着邓布利多的肩膀逼他清醒，告诉他自己不是那个百年前灿烂走过的男孩，但他做不到，他的身体里仿佛有另一个灵魂，在用居高临下的眼神俯瞰着一切。 “后来呢，我们发生了什么？”他听见自己漠然的声音。
“我们最终意见不合，发生了很大的争执。你拂袖而去，在欧洲大陆上独自建立起自己的帝国，而我一直在暗中阻扰你。”
“直到1945年我们的世纪之战？”
“可以这么说。”邓布利多垂下眼睛，避开了格林德沃探寻的眼神。
“我一定来找过你，对不对？”格林德沃继续用阴郁的语调盘问着，他好像渐渐与那个灵魂融为一体，那些曾经激昂过的情感又重新注入了五脏六腑，“我一定觉得你背叛了我。”
邓布利多不置可否地紧抿着嘴，那皱巴巴的嘴唇被他咬得发白。“那你至今任觉得我背叛了你吗？”他似乎努力压制着怒火或是什么，冷漠地问道。
“没那么简单，邓布利多。”格林德沃的眼睛眯成一条缝，有傲慢的神情从里面迸发出来，“我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放弃拉拢你，你还有一些事情瞒着我。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，我也背叛了你？”
“都过去了，格林德沃。”邓布利多陡然拔高了声音，听起来几近斥责了。然后他一愣，好像终于从回忆的翻江倒海中抽身出来，在格林德沃无措的目光中找回了从容自若的自己。“抱歉，盖勒特，这些事情与你无关。”他深深地埋下肩膀，看起来既自责又疲惫。
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所有的事情？”
“谈论那些过去毫无意义。”邓布利多沉闷的声音从他捂住嘴的指缝中传出来，格林德沃一时有点恍惚，他好像能看见一个抱着双腿蜷缩在黑暗里的少年一闪而过，那个少年有着凌乱的长发和最为凄凉的眼睛。“盖勒特，我希望你能与过去毫无牵连。“他的眼神无奈而惋惜，“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才，但是走错了路。我不想看你再被那些沉痛的岁月禁锢。”
格林德沃觉得心里沸腾起酸楚和悲伤。这是带给他所有屈辱和苦难的仇敌，他们本该干戈相向势不两立，但邓布利多却依旧如此怜悯，为他的才华而痛心。他开始想象站在角逐场上万众瞩目的邓布利多——要与曾经的知己和老友你死我活，是不是也无法回头的悲痛过。“如果站在你面前的是一百年后的我，你是不是就不会跟我说这些了？”他轻声问道。
“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，你是否真的那么无可救药。”邓布利多没有回答，只是插科打诨地接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。
格林德沃徒劳地张了张嘴，没有再说出话来。他觉得他该走了——邓布利多表面的风平浪静下交杂了很多情绪，而他自己也在莫名其妙的怒火仇恨和愧疚中翻腾。他需要去冷静一下。
他一言不发地狼狈转身，匆匆忙忙地往楼梯边走，在快要踏上台阶时邓布利多叫住了他。
“盖勒特，圣诞节的时候跟我回去看看你姑婆吧。”邓布利多凝视他的目光宁静而深远，“她一直很想念你。”
格林德沃点点头，那里也许也有他想找寻的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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