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GGAD】重返少年时（17）
17.
这是格林德沃第一次在现实里看见这个男孩。赤褐色的头发闪在阳光底下，既深沉又张扬，嘴角噙着羞涩儒雅的笑容，脸庞里写满对未来的雄心壮志和满腔期待。这是一张陌生的脸，但格林德沃却觉得已经烙印到骨髓深处——好像曾在无数个梦里见过千千万万次。
他不得不面对这个荒谬的现实——他的确曾经爱上过另一颗举世无双的灵魂，曾与其志同道合，惺惺相惜，看到过共创辉煌的希望。而后那人将他从塔顶击落，跌入五十年耻辱与骂名。
格林德沃并不觉得悲伤，甚至有点讽刺，但他迷茫地发现有几滴眼泪绽放在玻璃相框上，模糊的水雾氤氲了原野。
“盖勒特？你还好吗？”楼下的邓布利多似乎听到了动响，匆匆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阶上回荡，在他进来的前一秒，格林德沃手忙脚乱地把相框揣进内侧衣兜里。
“没事。”格林德沃撑着冰凉的地板站起来，不露声色地遮在破碎的花盆面前，偷偷把它恢复原状。
邓布利多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，但什么也没有说，只是默不作声地点点头。他昂了昂下巴示意格林德沃跟他走，踏上来时歪歪斜斜的楼梯，镀着银色丝线的靴子把台阶搅得乌烟瘴气。格林德沃在飞扬的尘土中捂嘴咳了几下，眯着眼睛看对方稳健高挑的后背，在终于穿越过昏暗无光的过道后，被邓布利多伸手拉住。
“自从莉莉和詹姆过世之后，巴希达的记忆就有些恍惚了。”邓布利多弯下身轻语，满头银丝垂下来，搭在格林德沃的肩头和袍子褶皱里，有几缕细微的发丝刮过脖子，让他一阵颤栗骚痒，“你陪她说说话吧，随便说点什么就好。”
格林德沃偏过头去，与那双悲悯的蓝眼睛对视。他无声地张了张嘴巴——有很多话在喉咙里澎湃，无数交织的问题让他焦躁不安——但在那忧愁又安宁的面孔前他哑口无言。邓布利多仿佛与身俱来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，只需要沉默地站在那里，就能让惊慌失措的人找回宁静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格林德沃郑重地点点头。
“我在外面等你。”邓布利多擦过他的肩膀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，在经过巴希达时放缓步伐，低声细语几句之后，又脚底生风地大步出了门。他米黄色的长袍被风雪鼓起，白茫茫的雪花从衣襟撒落，有那么一瞬间格林德沃觉得邓布利多像是要走离自己的人生。
他闭上了眼睛，强迫自己把那些无关紧要的情绪都抛之脑外。“姑婆。”他露出一个明朗而礼貌的笑容，快步走近巴希达的身边，耐心地搀扶起那只爬满血管的手。巴希达蓬乱的鬈发底下，那双混沌的棕色眼睛似乎清亮了些，任由格林德沃把她缓慢搀进房间里。
这个房间要黯淡得多，一只陈旧的玻璃灯泡无力地悬挂着，里面的灯丝已经断成摇摇欲坠的两截，有些黑色粉末爬满内沿。窗台边点着两个小小的红色烛台，微弱的火光在空气中奄奄一息，格林德沃觉得它们下一秒就会被吹灭。
他们并肩坐到了一张潮湿冰冷的木板床上，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，格林德沃的手被巴希达紧紧握住。“你该早点回来的，盖尔。”她慢悠悠地，带着类似长辈斥责的语调说道。她的喉咙似乎被粘稠的痰堵住了，含糊喔咿的声音让格林德沃需要很努力地仔细辨听。
他对过去的事情一头雾水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与邓布利多决裂，走到恩断义绝的地步。但此情此景——他轻声说道，“姑婆，我不该走的。”
巴希达摇了摇头，黄褐色的皮肤上，油渍般的雀斑在灯光下隐隐绰绰。“你走之后最伤心的人是阿不思。”她不重不轻地拍着格林德沃的手背，毛躁坚硬的老茧划过他的皮肤，“那时候他多么失魂落魄啊，闭门不出，把自己关在房子里，我很多次看见他对着你的窗户发呆。”
格林德沃的心倏地揪了起来——他从来没看见过那个场景——但长发蓬乱，伤心欲绝的红发少年却似乎清晰可见。同时他内心里有个冰冷的声音，毫不留情地宣告，他的确从未回头。
“我——”他一时如鲠在喉。
“我还记得你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。”巴希达继续宁和地说着，仿佛在面对一个摇篮中昏昏欲睡的孩子，讲着美好的童话故事，“你们几乎所有时间都黏在一起，夜里也不停用猫头鹰传信，我从没见过阿不思那么开朗地笑过。”
她缅怀而又惋惜地叹了一口气，“那时候你们是多么快乐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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