拒绝从良的少女

不常上线

【CarpeDiem】日落大道

 搬1点之前写的电竞相关过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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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To.裴珉晟,

见信如晤。”

 

他写完第一句,咬着笔杆,思忖是否显得太过正式。瘟疫下,海岸也成为不可逾越的障碍。他们上一次见到是三个月前,彼时裴珉晟将从韩国离开,在某个小酒馆里与他道别。

一杯长岛冰茶挨着一杯玛格丽特,暗光激荡,冰块浮浮沉沉,李在爀没由来地想起泰坦尼克号,冰川屹立前方,紧闭双眼,听船头碰撞时剧烈的折断声,下一秒就要倾覆。裴珉晟握了一下他的手,于是这些想象堙灭,他回过神来,“要好好训练。”

这位没心没肺的弟弟笑着点头,搅动吸管,波浪一圈一圈往外荡。李在爀盯着他,仔细揣摩里面不安或是忧虑的神色,最终一无所获。于是他站起来,拥抱了道别无数次的恋人,在相识的年份中,分离是相聚的十倍长。

“哥也要加油呀。”裴珉晟轻声道,从前李在爀去北美,临行时也听过一模一样的话。那会他们初入电子竞技,怀揣雄心,走上不同大洲的征途,认为自己无所不能。

 

李在爀从回忆里挣脱出来,继续在纸上书写,

“我知道你最近有一些不顺,我也是,有时候觉得太辜负粉丝了。”

 

一些不顺自然不能概括当下,李在爀不常逛韩国论坛,但也知其中的风风雨雨。diem曾是联赛最闪耀的新星,是毋庸置疑的神枪手,在狙击场中夺得桂冠,万众瞩目。荣耀和期待,随之而来是怨恨和失望,暴风雨里谁也不能幸免。

李在爀叹了口气,把这句话划掉,他想起第一赛季时,diem还远在中国,他总用模棱两可的回答,应付有关最强黑百合的提问。那时候他多期待啊,这位至亲,陪他在模糊的cs地图里狂奔,共同练过九百个小时狙房,在繁星闪耀的深夜里通过无数电话的人,他相信他们能创造奇迹。

 

这封忧郁基调的信被揉在手心,李在爀仰躺回椅背,直直盯着白灯,几乎被光刺出泪。他揉揉鼻子,又把皱巴巴的信纸摊开,

“我越来越频繁地回想起四年前,我来到北美,那时我雄心勃勃,也经历过很多次失败。某个夜晚我站在小巷里,用仅有的两美元买了一瓶可口可乐,拉开易拉罐的瞬间,铺天盖地的气泡涌到我手上,最后只剩了半瓶。我踢了贩卖机一脚,让它赔我一美元,像个神经病。那天夜色非常非常深,如果我在这个路口哭,不会有人注意,于是我给你打电话。”

 

这是一通让他印象极深的电话,因为手黏糊糊的触感,因为汽水不够冰,也因为远在万里外的裴珉晟只用了三秒接通。他没有哭,开始缓慢讲起一天的经历,受语言障碍没有买到甜辣酱鸡翅,坐公交车下错站走了整整两公里,被突如其来的喷泉淋湿,最后谈到昨天那场狼狈的失败。

裴珉晟听得非常认真,一言不发,但李在爀知道他一定紧握手机,缩在露台吊椅,甚至想用笔记下通话重点。如果此时是阴天,那么乌云影子会落在他脚下,飘飘荡荡,像朵宇宙做的棉花。

“我相信哥会在北美发光的。”最后他说道,“不要放弃呀。”

 

拉开一瓶啤酒,看里面涌动堙灭的泡沫,李在爀大口往下喝,被呛得一阵咳嗽。他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,又埋头写道,

“在北美时,我们打过很多电话,但没有一通让我再记得如此清晰。我不常绝望,那天是例外。被喷泉淋湿的瞬间,我开始揣摩,这是不是老天为我下的一场大雨,夏季鲜有这样冰冷的雨,我站在雾气里,如果有透明台阶,我希望能一直走回韩国。在这短短五秒内,我想起了釜山的沙滩,海浪日复一日地携风而来,白鸥在云间穿行,我拍了一张照片,告诉你我来过这里。那时候我才十三岁,荒废学业,背着父母偷偷打游戏。我以为网友不见面是个定理,就像地球只能围着太阳转一样,可如果能当时见到你,我宁愿公转停止。”

 

他们真实意义上的见面是17年初,裴珉晟坐着火车,穿越城市高楼,行经旷野,摇摇晃晃一路过来。他在线下赛打了一场胜仗,视线被光晃得朦朦胧胧,分不清观众席和舞台。但在走出后门时,凉风迎面,湿气里灌满雾霾和露水,他看见一个偏瘦的男生,裹在棉衣里,吹出雪一般的气。

“Carpe?”男生眨眨眼说道,又笃定地笑,“我看完了比赛,你打得真好。”

李在爀用袖子擦灰,坐在台阶,“我不喜欢玩源氏。”

他姓名的另一半也坐下来,仰望深空,星辰在头顶游走,云烟漫步,孤寂的飞鸟一闪而逝。他想起七年前风靡全球的游戏,蹲在砖瓦边,听敌人极轻的脚步声,枯草在模糊的画质里生长又消亡。

“你真的来了啊。”李在爀对着星空说道。

“当然了,见在爀哥的事情怎么会是骗人的呢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李在爀说,“可你真的来了啊。”

 

酒意渐浓,又灌了一瓶后,李在爀冲到厕所,捧着凉水往脸上拍。他盯着镜子,发现眼眶发红,水雾弥漫在角落,几欲凝成珠。肯定是洗脸的缘故吧,他对自己说道,又挪回座椅上,拿起千钧重的钢笔,

“你从未知道,你说会来OWL那天,我有多高兴。寒秋将尽,洛杉矶一派冷清,我在香樟树下来回绕了十圈,仍然觉得难以平静。我去广场上买了双球冰淇淋,等它融化,只剩糊皱皱的一滩水时,又把阿尔卑斯糖扔进去,假装煮了一杯冰火锅。那天广场不会有比我更疯疯癫癫的人,白花花的鸽群遮蔽半边天,我放飞了二十只气球,当作是送给你的彩色雨。”

 

那时裴珉晟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调,宣布要加入上海龙,来到美国。他说话时像在朗读课本,日常寒暄,或是琐碎的一句辩驳,总归不是宣告大事该有的庄严。

这个场景烙在李在爀脑海,他总能想起湿漉漉的空气,浪潮比棉花还白,腥咸味来回飘荡,海风送来一阵又一阵远方诗歌。他接起电话,反复确认对方用意,狂喜和欣慰在瞬间挤至心脏,连血液里也流着酸涩味。

“我当然不会骗你呀。”裴珉晟又用撒娇的语气道,低声嘟囔,“信号有那么不好吗,你听三遍都没听清。”

电流的沙沙声在某一刻狂躁奏响,汽车拖出长长的尾声,李在爀把手机贴在脸上,似置身悬崖边缘,“真的很不好,你信我。”

 

再次咬住笔,晃悠悠地摇座椅,李在爀把手机屏点亮,双人合照刺进眼底。他突然觉得笔杆有股芥末味,

“你是我最重要的电竞伙伴,是我游戏生涯一路的陪伴者,是知道我每次设置改动的人。在你初去中国时,翻来覆去说想遇见我,想正大光明地打败我,要在所有人面前拥抱我。这些你都做到了,远远多于你的想象,可我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第一次。”

 

他闭上眼睛,于是人海欢呼,北极星般的聚光灯又重新莅临脑海。走出休息室大门,长长的通道和阶梯,进入主会场时一片斑斓色彩。

裴珉晟在众目睽睽之下,跑到场中央,挑衅又脸红,像个撒泼打闹的小孩。但在对阵时他深深知道,这早就不是被他指导的小孩了,不需花光积蓄穿越韩国,蹲在路边给他递汽水。

初见时的星云永远在头顶闪耀,飞鸟漫长迁徙,再度盘旋降落。他拿下耳机,看舞台中央的裴珉晟,意气风发,无所不能。那时候他以为伤痛很远,永远不会走到他们身边。

 

一滴眼泪落在纸上,把笔迹晕开,黑色墨水散成阴云。李在爀终于承认悲伤,

“上个赛季末,你说希望和我赛场相见很多次。你对我做过无数承诺,也践行了无数次,我能否要求你不辜负这最后一个呢?Diem,裴珉晟,我在守望先锋和联赛都等待你千万秒钟,在第一次来北美的临行前,我看见铺天暴雨,飓风游走,卷落每片新叶,你在那时拥抱我,说会一直跟随我。从什么时候起,我们开始疲惫,承认力不从心呢。

我不想失去你,远比你以为的强烈得多。我们在漫天黄沙,在多拉多的深夜里,在城堡狙房的藤蔓边谈论游戏,也谈论了生活里的每一天。人生总有分别,可我未曾想象这两年如此漫长,再回忆一次洛杉矶,如回忆美梦。

我爱你。”

 

最后一展灯光在远方熄灭,黑夜浓厚,窗外只剩风声。日落曾在这条大道上降临,鲜红透亮,如火焰燃烧,他们走下楼梯,在此道别。

李在爀把信揉成一团,扔进垃圾桶,翻出已躺了整天的短信:“在爀哥,我决定要退役了。”

他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,缓缓写道,

“我知道了,你决定了就好,我会一直陪你的。”

 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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